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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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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終於肯跟他說話了,祁烈很開心。

只是師父語氣裏的滄桑和隱隱的落寞讓他心裏不是很舒服。

望著兩座山峰之間迷霧繚繞著的神秘入口,他想到了小時候那位長著一縷紫頭發的怪叔叔給他講的關於師父的故事。

那人說,師父吳穹是從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出來的大魔頭,做過很多壞事情。

他記得他當時還很不理解地問過紫頭發,“窮山惡水”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紫頭發想了想告訴他說,那是一個很糟糕的地方,一半是雨林沼澤,一半是戈壁,常年被陰煞之氣籠罩,尋常的人族或者靈族是很難在那裏生存的。

生活在那裏的,只有那個地方本身的陰煞之氣所催生出來的一些妖邪魔物,和被靈界追殺通緝或者流放的窮兇惡煞之徒。

祁烈還記得自己當時聽見這些話之後心裏酸酸的感覺。

師父好可憐,從前住的地方居然那麽糟糕,而且還有那麽多壞蛋。

小小的他那時候自然想不到和壞蛋住在一起的,可能也是壞蛋甚至是更壞的問題。

就算之後紫頭發一直跟他強調了好多次,說吳穹就是個壞蛋,但小祁烈還是沒有相信。

直到如今他已經十六歲了,這樣一個觀念仍然深入心底。

他堅信,師父絕不是個壞人。

吳穹在他眼裏是隨和的、懶散的、貪玩的、教他功課的時候是認真的、偶爾脾氣上來也會尖酸刻薄但很快會反省自己的......

師父長得那樣好看,身上那樣溫暖,味道那樣好聞,還時常出去做好事積功德,不打架不說臟話不亂搞男女關系,怎麽可能是壞人呢?

於是,不是壞人的吳穹帶著小徒弟進入“窮山惡水”、“糟糕之地”、臭名昭著的氹域鬼窟時,小徒弟心裏絲毫沒有猶豫和遲疑。

裏面是什麽樣的?有什麽樣的危險?師父為什麽要帶他來這裏?他進去之後還能出來嗎?

這些他統統不想也不問,只是緊緊跟在師父身後,一起往未知的迷霧裏走去。

穿越重重迷霧,驚擾了邊界守衛,迎來了腹甲鱗蛇驚喜萬分的熱情相迎,在入口盡頭的山谷處遙望......

瘴氣彌漫不見天日的氹域鬼窟——變了天地。

沼澤變成湖泊,地勢稍高的地方成排的竹屋林立,街與街之間瓜皮小舟來往交通,再遠一些的戈壁土丘之上,綠植遍布,生意盎然。

“咦......”祁小少爺很是驚訝,這裏看起來並不是很糟糕的樣子,那紫頭發果然是個騙子!

吳穹舉目望向東首,那裏有一顆粗壯的大樹,比這裏的任何一顆樹都高大,聳立突出,仔細看的話,那高處的枝椏和茂密的枝葉中間,有一間別致的樹屋,樹屋裏有一點燭火透出,不是特別光亮,但隔著很遠似乎都能讓人感受到暖意,發出聖潔的力量驅散了氹域的陰煞和嚴寒。

吳穹猛地出手抓住了那條腹甲鱗蛇的脖子,扯到跟前來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大黑蛇被他捏的蛇信子狂吐,聲音也變得嘶啞,急慌慌回答:“就、就那時候,封吾聖主碎魂而亡,你跑得不見人影的時候......”

吳穹呲目欲裂牙關緊咬,最後狠狠松了手將黑蛇推摔在地,轉頭就往樹屋那點光亮疾奔而去。

雖然師從吳穹,多少也有那麽一點點見識,但祁烈也還是第一次見到會說話的大黑蛇,正頗感新鮮地上下打量著呢,誰知師父忽然發了火,把這黑蛇又掐脖子又推倒的,祁小少爺下意識生了同情之心,想著上前幫把手幫大黑蛇直起身,卻聽吳穹頭也不回地叫他:“祁烈,跟著!”

沒有什麽比師父的吩咐更重要,祁烈痛快地答應一聲,瞬間把要幫一把大黑蛇的念頭拋之腦後。

吳穹領著祁烈一路下了山坡,到了湖水岸邊揚手發力拉了一條稍遠處的瓜皮小舟過來。

小舟極小極輕便,吳穹也不劃舟,指尖捏了張疾風符,以勁風催動著小舟飛速前行。

祁烈站在身後把著吳穹的腰,又是欽佩又是自豪,說道:“師父好厲害!”

他從前小關註點只在師父身上的溫暖和吸引他不自覺靠近的味道上,等如今大一些了,在一直苦修卻不見修為有所長進的前提之下,再看吳穹隨意捏符施法的樣子,羨慕欽佩之情就濃得多了。

吳穹面色清冷,對他的這句馬屁不予反應,只緊緊盯著眼前樹屋上的一點暖光。

不一會兒師徒二人來到樹下。

吳穹吩咐一聲:“在這兒等。”

接著罩下防護結界護住祁烈和小舟,他自己飛身而上,直奔樹屋而去。

沒等到達樹屋跟前,就有結界將他攔住。

吳穹落在一旁枝椏上,兩手連連甩符,就要破除樹屋的結界。

等他剛一出手,樹屋上方懸掛著的一個鈴鐺叮叮當當響了起來,聲音清脆響亮,瞬間就響徹了整個氹域鬼窟。

“什麽人?”

“敢動我氹域聖物,好大的膽子!”

很快有人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先看見了樹下防護結界裏的祁烈,又看到樹屋旁正在搞破壞的吳穹,立刻兵分兩路發動攻擊。

樹屋的結界有些玄妙,一般甚至是有些道行的修士想要破解都不會很容易。

而對於曾經的氹域魔尊來說,這就只是小意思了,如果沒人搗亂,解開樹屋結界不過就是一時片刻的事情。

但問題是,那些趕過來阻擋的人。

吳穹一邊躲避著來自幾個方向的攻擊一邊繼續凝神破結界,無奈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傷是難傷到吳穹,但他破結界的法子不能被打斷,一旦打斷又得重新開始。

一來二去,吳穹的暴脾氣上來,一個揮手間手中勁氣呈扇形揮舞而出,周遭圍過來阻止他的那些家夥瞬間被擊飛出去。

然而就在此時,吳穹額角、頸間、手腕、腳腕處暗紅色的封紋開始發出了光彩,隱隱的雷電自封紋上發散出來。

他進入別人的地盤想要搶奪別人家裏的東西,還動了大打一架的心思,於是,封紋開始起制約之效了。

吳穹狠狠握著拳浮在半空中,知道自己再動一下手就會被雷火之刑鞭笞,心裏頭的無名業火熊熊,比即將到來的雷火之刑還要猛烈。

他猛地揮出一道攻擊勁氣打在樹屋之上,斬斷了樹屋上方一截粗壯的枝椏,下一刻,他下落身體到了樹下的那葉小舟上,伸手扯了祁烈的衣領雙目通紅地咬牙切齒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老子辛辛苦苦幫你收集碎魂助你重生,你卻搞這麽多規矩拘著我,你知不知道上面燃燒著的是你的魂!你他媽快給我解了封紋聽見沒......”

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額角的封紋便發動了懲罰的雷火之刑,吳穹的嘴巴......又一次被電瓢了。

雷火的餘威順著吳穹的手傳到祁烈身上一點點,感覺酥麻而又火辣。

吳穹氣怒交加之下,莫名的悲哀和深深的無力感傳來。

他松了抓著祁烈衣領的手,頹然轉身,背對著祁烈茫然望向這個曾經承載他許多喜怒哀樂和雄心夢想的地方。

不遠處,有一艘特制的小舟緩緩飄過來。

船上放置著一張特制的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身穿雪白輕衣的年輕人,說是年輕,也不盡然,因為他面色看著年輕,一頭長發卻是灰白,而且,這人氣色看起來太糟糕了,病入膏肓的灰敗,好像下一刻就要嗚呼哀哉了似的。

那條腹甲黑鱗蛇,半盤著身子昂著蛇頭守在輪椅年輕人的身側,蛇信子一吐一吐,蛇頭不斷地點著,很是急切的樣子。

吳穹與那病弱的年輕人眼神相觸,他的目光冰冷漠然。

年輕人的目光倒是溫和得多,他又打量了一下吳穹身後的祁烈,主動開了口說道:“我之前並不知。”

說一句話就好像耗費了他的力氣,咳了兩聲之後才又道:“當年封吾聖主碎魂而亡之後不久,有一天夜裏那昆玉燈自己忽然亮了起來。”

“到了這會兒我才知道,原來那是聖主的碎魂。”

吳穹這會兒不想說話,就算想說也開不了口。

他移開與那年輕人對視的目光,繼續轉頭去打量那木屋裏的燈火。

年輕人知道他的心思,說道:“萬餘年來,氹域依靠這昆玉燈的力量,驅散了籠罩千萬年的陰煞瘴氣,你看......”

說著,他看向四周,悠悠地對著吳穹敘說:“死氣淡了,生氣濃了。水活、植被活、人妖靈怪也都跟著活了。”

“你若執意取回聖主的靈魄,昆玉燈會滅,氹域會變回從前的樣子。”

說完這些話,他便沈默地看著吳穹,等待他的反應。

曾幾何時,為了讓氹域這個鬼地方改變,不再有為了僅有的靈氣每日裏上演的廝殺、不再強者存弱著亡、不再像個陰溝裏的垃圾場,吳穹費盡了心思和精力。

後來......怎麽就冷了一顆心了呢?

吳穹仿若未聞,一雙眼睛繼續探究著樹屋的光,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忽然,一道刺目的金光自他身後發出。

那病弱的年輕人和腹甲鱗蛇同時睜大了眼睛。

吳穹也猛地回頭。

身後,祁烈的心口處亮起了金光,一點點散發開來。

祁烈神情很是古怪,不再是素日裏看向師父的崇敬和親切,而是變得肅穆又冰冷,默默盯著吳穹的眼神幽深,深不見底,仿佛裏面有個神秘的世界等待著誰去發掘。

他擡起了手,搖搖指著樹屋裏的燈火,看著吳穹開口冷冰冰地問:“想要那個?”

吳穹只驚得瞪大了眼睛。

只聽“喀”的一聲,樹屋四裂成了碎片,露出裏面供著的一盞黝黑古樸的蓮花形燈盞。

燈盞輕輕飄起,晃晃悠悠朝著祁烈手指飛了過來。

一直在周圍戒備著的氹域裏的人見狀立刻上前搶奪或者攻擊,無一不被祁烈周身所發出的金光擊退。

不一會兒,燈盞就輕輕落在了祁烈的手心裏。

古燈無華,只中間一點豆大的火苗穩穩燃燒著。

“給你。”祁烈將燈往吳穹手裏一送,語氣仍是冰冷生硬,但卻還是帶著點兒別扭地哄了句:“不氣了!”

吳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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